原文
冯勤字伟伯,魏郡繁阳人也。曾祖父扬,宣帝时为弘农太守。有八子,皆为二千石,赵魏间荣之,号曰“万石君”焉。兄弟形皆伟壮,唯勤祖父偃,长不满七尺,常自耻短陋,恐子孙之似也,乃为子伉娶长妻。伉生勤,长八尺三寸。八岁善计。
初为太守铫期功曹,有高能称。期常从光武征伐,政事一以委勤。勤同县冯巡等举兵应光武,谋未成而为豪右焦廉等所反,勤乃率将老母、兄弟及宗亲归期,期悉以为腹心,荐于光武。初未被用,后乃除为郎中,给事尚书。以图议军粮,在事精勤,遂见亲识。每引进,帝辄顾谓左右曰:“佳乎吏也!”由是使典诸侯封事。勤差量功次轻重,国土远近,地势丰薄,不相逾越,莫不厌服焉。自是封爵之制,非勤不定。帝益以为能,尚书众事,皆令总录之。
司徒侯霸荐前梁令阎杨。杨素有讥议,帝常嫌之,既见霸奏,疑其有奸,大怒,赐霸玺书曰:“崇山、幽都何可偶,黄钺一下无处所。欲以身试法邪?将杀身以成仁邪?”使勤奉策至司徒府。勤还,陈霸本意,申释事理,帝意稍解,拜勤尚书仆射。职事十五年,以勤劳赐爵关内侯。迁尚书令,拜大司农,三岁迁司徒。
先是,三公多见罪退,帝贤勤,欲令以善自终,乃因宴见从容戒之曰:“朱浮上不忠于君,下陵轹同列,竟以中伤至今,死生吉凶未可知,岂不惜哉!人臣放逐受诛,虽复追加赏赐赙祭,不足以偿不訾之身。忠臣孝子,览照前世,以为镜诫。能尽忠于国,事君无二,则爵赏光乎当世,功名列于不朽,可不勉哉!”勤愈恭约尽忠,号称任职。
勤母年八十,每会见,诏敕勿拜,令御者扶上殿,顾谓诸王主曰:“使勤贵宠者,此母也。”其见亲重如此。
中元元年,薨,帝悼惜之,使者吊祠,赐东园秘器,赗赠有加。
勤七子。长子宗嗣,至张掖属国都尉。中子顺,尚平阳长公主,终于大鸿胪。建初八年,以顺中子奋袭主爵为平阳侯,薨,无子。永元七年,诏书复封奋兄羽林右监劲为平阳侯,奉公主之祀。奋弟由,黄门侍郎,尚平安公主。劲薨,子卯嗣。卯延光中为侍中,薨,子留嗣。
赵憙字伯阳,南阳宛人也。少有节操。从兄为人所杀,无子,憙年十五,常思报之。乃挟兵结客,后遂往复仇。而仇家皆疾病,无相距者。憙以因疾报杀,非仁者心,且释之而去。顾谓仇曰:“尔曹若健,远相避也。”仇皆卧自搏。后病愈,悉自缚诣憙,憙不与相见,后竟杀之。
更始即位,舞阴大姓李氏拥城不下,更始遣柱天将军李宝降之,不肯,云:“闻宛之赵氏有孤孙憙,信义著名,愿得降之。”更始乃征憙。憙年未二十,既引见,更始笑曰:“茧栗犊,岂能负重致远乎?”即除为郎中,行偏将军事,使诣舞阴,而李氏遂降。憙因进入颍川,击诸不下者,历汝南界,还宛。更始大悦,谓憙曰:“卿名家驹,努力勉之。”会王莽遣王寻、王邑将兵出关,更始乃拜憙为五威偏将军,使助诸将拒寻、邑于昆阳。光武破寻、邑,憙被创,有战劳,还拜中郎将,封勇功侯。
更始败,憙为赤眉兵所围,迫急,乃逾屋亡走,与所友善韩仲伯等数十人,携小弱,越山阻,径出武关。仲伯以妇色美,虑有强暴者,而已受其害,欲弃之于道。憙责怒不听,因以泥涂伯仲妇面,载以鹿车,身自推之。每道逢贼,或欲逼略,憙辄言其病状,以此得免。既入丹水,遇更始亲属,皆裸跣涂炭,饥困不能前。憙见之悲感,所装缣制资粮,悉以与之,将护归乡里。
时,邓奉反于南阳,憙素与奉善,数遗书切责之,而谗者因方憙与奉合谋,帝以为疑。及奉败,帝得憙书,乃惊曰:“赵憙真长者也。”即征憙,引见,赐鞍马,待诏公车。时,江南未宾,道路不通,以憙守简阳侯相。憙不肯受兵,单车驰之简阳。吏民不欲内憙憙,憙乃告譬,呼城中大人,示以国家威信,其帅即开门面缚自归,由是诸营壁悉降。荆州牧奏憙才任理剧,诏以为平林侯相。攻击群贼,安集已降者,县邑平定。
后拜怀令。大姓李子春先为琅邪相,豪猾并兼,为人所患。憙下车,闻其二孙杀人事未发觉,即穷诘其奸,收考子春,二孙自杀。京师为请者数十,终不听。时,赵王良疾病将终,车驾亲临王,问所欲言。王曰:“素与李子春厚,今犯罪,怀令赵憙欲杀之,愿乞其命。”帝曰:“吏奉法,律不可枉也,更道它所欲。”王无复言。既薨,帝追感赵王,乃贳出子春。
其年,迁憙平原太守。时,平原多盗贼,憙与诸郡讨捕,斩其渠帅,余党当坐者数千人。憙上言:“恶恶止其身,可一切徙京师近郡。”帝从之,乃悉移置颍川、陈留。于是擢举义行,诛锄奸恶。后青州大蝗,侵入平原界辄死,岁屡有年,百姓歌之。
二十六年,帝延集内戚宴会,欢甚,诸夫人各各前言“赵憙笃义多恩,往遭赤眉出长安,皆为憙所济活”。帝甚嘉之。后征憙入为太仆,引见谓曰:“卿非但为英雄所保也,妇人亦怀卿之恩。”厚加赏赐。
二十七年,拜太尉,赐爵关内侯。时,南单于称臣,乌桓、鲜插并来入朝,帝令憙典边事,思为久长规。憙上复缘边诸郡,幽、并二州由是而定。
三十年,憙上言宜封禅,正三雍之礼。中元元年,从封泰山。及帝崩,憙受遗诏,典丧礼。是时,籓王皆在京师,自王莽篡乱,旧典不存,皇太子与东海王等杂止同席,宪章无序。憙乃正色,横剑殿阶,扶下诸王,以明尊卑。时,籓国官属出入宫省,与百僚无别,憙乃表奏谒者将护,分止它县,诸王并令就邸,唯朝晡入临。整礼仪,严门卫,内外肃然。
永平元年,封节乡侯。三年春,坐考中山相薛脩事不实免。其冬,代窦融为卫尉。八年,代虞延行太尉事,居府如真。后遭母忧,上疏乞身行丧礼,显宗不许,遣使者为释服,赏赐恩宠甚渥。憙内典宿卫,外干宰职,正身立朝,未尝懈惰。及帝崩,复典丧事,再奉大行,礼事修举。肃宗即位,进为太傅,录尚书事。擢诸子为郎吏者七人。长子代,给事黄门。
建初五年,憙疾病,帝亲幸视。及薨,车驾往临吊。时年八十四。谥曰正侯。
子代嗣,官至越骑校尉。永元中,副行征西将军刘尚征羌,坐事下狱,疾病物故。和帝怜之,赐秘器钱布,赠越骑校尉、节乡侯印绶。子直嗣,官至步兵校尉。直卒,子淑嗣,无子,国除。
牟融字子优,北海安丘人也。少博学,以《大夏侯尚书》教授,门徒数百人,名称州里。以司徒茂才为丰令,视事三年,县无狱讼,为州郡最。
司徒范迁荐融忠正公方,经行纯备,宜在本朝,并上其理状。永平五年,入代鲍昱为司隶校尉,多所举正,百僚敬惮之。八年,代包咸为大鸿胪。十一年,代鲑阳鸿为大司农。
是时,显宗方勤万机,公卿数朝会,每辄延谋政事,判折狱讼。融经明才高,善论议,朝廷皆服其能;帝数嗟叹,以为才堪宰相。明年,代伏恭为司空,举动方重,甚得大臣节。肃宗即位,以融先朝名臣,代赵憙为太尉,与憙参录尚书事。
建初四年薨,车驾亲临其丧。时融长子麟归乡里,帝以其余子幼弱,敕太尉掾史教其威仪进止,赠赗恩宠笃密焉。又赐冢茔地于显节陵下,除麟为郎。
韦彪字孟达,扶风平陵人也。高祖贤,宣帝时为丞相。祖赏,哀帝时为大司马。
彪孝行纯至,父母卒,哀毁三年,不出庐寝。服竟,赢瘠骨立异形,医疗数年乃起。好学洽闻,雅称儒宗。建武末,举孝廉,除郎中,以病免,复归教授。安贫乐道,恬于进趣,三辅诸儒莫不慕仰之。
显宗闻彪名,永平六年,召拜谒者,赐以车马衣服,三迁魏郡太守。肃宗即位,以病免。征为左中郎将、长乐卫尉,数陈政术,每归宽厚。比上疏乞骸骨,拜为奉车都尉,秩中二千石,赏赐恩宠,俟于亲戚。
建初七年,车驾西巡府,以彪行太常从,数召入,问以三辅旧事,礼仪风俗。彪因建言:“今西巡旧都,宜追录高祖、中宗功臣、褒显先勋,纪其子孙。”帝纳之。行至长安,乃制诏京兆尹、右扶风求萧何、霍光后。时光无苗裔,唯封何末孙熊为酂侯。建初二年已封曹参后曹湛为平阳侯,故不复及焉。乃厚赐彪钱珍羞食物,使归平陵上冢。还,拜大鸿胪。
是时,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,故守职益懈而吏事浸疏,咎在州郡。有诏下公卿朝臣议。彪上议曰:“伏惟明诏,忧劳百姓,垂恩选举,务得其人。夫国以简贤为务,贤以孝行为首。孔子曰:‘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,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。’夫人才行少能相兼,是以孟公绰优于赵、魏老,不可以为滕、薛大夫。忠孝之人,持心近厚;锻炼之吏,持心近薄。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,在其所以磨之故也。士宜以才行为先,不可纯以阀阅。然其要归,在于选二千石。二千石贤,则贡举皆得其人矣。”帝深纳之。
彪以世承二帝吏化之后,多以苛刻为能,又置官选职,不必以才,因盛夏多寒,上疏谏曰:“臣闻政化之本,必顺阴阳。伏见立夏以来,当暑而寒,殆以刑罚刻急,郡国不奉时令之所致也。农人急于务而苛吏夺其时,赋发充常调而贪吏割其财,此其巨患也。夫欲急人所务,当先除其所患。天下枢要,在于尚书,尚书之选,岂可不重?而间者多从郎官超升此位,虽晓习文法,长于应对,然察察小慧,类无大能。宜简尝历州宰素有名者,虽进退舒迟,时有不逮,然端心向公,奉职周密。宜鉴啬夫捷急之对,沉思绛侯木讷之功也。往时楚狱大起,故置令史以助郎职,而类多小人,好为奸利。今者务简,可皆停省。又谏议之职,应用公直之士,通财謇正,有补益于朝者。今或从征试辈为大夫。又御史外迁,动据州郡。并宜清选其任,责以言绩。其二千石视事虽久,而为吏民所便安者,宜增秩重赏,勿妄迁徙。惟留圣心。”书奏,帝纳之。
元和二年春,东巡狩,以彪行司徒事从行。还,以病乞身,帝遣小黄门、太医问病,赐以食物。彪遂称困笃。章和二年夏,使谒者策诏曰:“彪以将相之裔,勤身饬行,出自州里,在位历载。中被笃疾,连上求退。君年在耆艾,不可复以加增,恐职事烦碎,重有损焉。其上大鸿胪印绶。其遣太子舍人诣中臧府,受赐钱二十万。”永元元年,卒,诏尚书:“故大鸿胪韦彪,在位无愆,方欲录用,奄忽而卒。其赐钱二十万,布百匹,谷三千斛。”
彪清俭好施,禄赐分与宗族,家无余财,著书十二篇,号曰《韦卿子》。
族子义,义字季节。高祖父玄成,元帝时为丞相。初,彪独徙扶风,故义犹为京兆杜陵人焉。
兄顺,字淑文,平舆令。有高名。次兄豹,字季明。数辟公府,辄以事去。司徒刘恺复辟之,谓曰:“卿以轻好去就,爵位不跻。今岁垂尽,当选御史,意在相荐,子其宿留乎?”豹曰:“犬马齿衰,旅力已劣,仰慕崇恩,故未能自割。且眩瞀滞疾,不堪久待,选荐之私,非所敢当。”遂跣而起。恺追之,径去不顾。安帝西巡,征拜议郎。
义少与二兄齐名,初仕州郡。太傅桓焉辟举理剧,为广都长,甘陵、陈二县令,政甚有绩,官曹无事,牢狱空虚。数上书顺帝,陈宜依古典,考功黜陟,征集名儒,大定其制。又讥切左右,贬刺窦氏。言既无感,而久抑不迁,以兄顺丧去官。比辟公府,不就。广都为生立庙。及卒,三县吏民为义举哀,若丧考妣。
豹子著,字休明。少以经行知名,不应州郡之命。大将军梁冀辟,不就。延熹二年,桓帝公车备礼征,至霸陵,称病归,乃入云阳山,采药不反。有司举奏加罪,帝特原之。复诏京兆尹重以礼敦劝,著遂不就征。灵帝即位,中常侍曹节以陈蕃、窦氏既诛,海内多怨,欲借宠时贤以为名,白帝就家拜著东海相。诏书逼切,不得已,解巾之郡。政任威刑,为受罚者所奏,坐论输左校。又后妻骄姿乱政,以之失名,竟归,为奸人所害,隐者耻之。
赞曰:“湛、霸奋庸,维宁两邦。淮人孺慕,徐寇要降。弘实体远,仁不忘本。憙政多迹,彪明理损。牟公简帝,身终上衮。
译文
冯勤传
冯勤字伟伯,魏郡繁阳人。曾祖父冯扬,宣帝时为弘农太守。有八个儿子,都是二千石,赵魏之间引以为荣,称为“万石君”。兄弟身体都很强壮,只有冯勤的祖父冯偃,身长不满七尺,常常以身矮为耻,恐以后子孙也会身矮,于是为儿子冯伉娶身材很高的妻子。冯伉生冯勤,身长八尺三寸。八岁就会算术。
起初为太守铫期功曹,有能人称号。铫期常从光武征伐,政事一概委托冯勤。冯勤同县人冯巡等举兵响应光武,计谋未成而被豪右焦廉等所反对,冯勤于是率领老母兄弟及宗族亲属归附铫期,铫期把他们都当作心腹,荐举给光武。起初未被任用,后来就任用为郎中,供职尚书。以图议军粮,处事精明勤勉,于是被光武亲信重视。每次引进,帝总是对左右说“:是一位好官啊!”由此令冯勤考校诸侯的晋封事宜。冯勤衡量功次轻重,国土远近,地势丰薄,使封赏与功劳相一致而不逾越,使人莫不心服。自此封爵之制,非冯勤审定不可。帝更以他能干,尚书的各种事务,都令他总录。
司徒侯霸荐举以前梁令阎杨。阎杨这个人一向被人讥议,帝很讨厌他,见到侯霸奏章,怀疑他有奸,大怒,以玺书赐侯霸说“:你以为崇山、幽都有什么地方可以安身的吗?黄钺一下就没有处所了。想以身试法呢,还是杀身以成仁呢?”使冯勤奉策书到司徒府。冯勤回来,陈述侯霸的本意,为之申明解释事理,帝意稍宽解,拜冯勤为尚书仆射。在职十五年,以勤劳赐爵关内侯。迁尚书令,拜大司农,三年后迁为司徒。
先是三公多以罪退,帝以冯勤为贤,想让他善始善终,于是在宴见中从容儆戒他说“:朱浮对上不忠于君,对下欺压同僚,竟以中伤到现在,死生吉凶不可知,岂不可惜!人臣放逐受诛,虽然复追加赏赐祭祀,仍不足以偿无量之身。忠臣孝子览照前世,以为鉴戒。能尽忠于国,侍君无二心,那么爵赏光荣于当世,功名垂于不朽,难道不要勉励吗?”冯勤更加恭敬约束尽忠报国,被号称为任职。
冯勤母年八十,每次会见,命令不要她拜,令侍从扶上殿,面对诸王及公主说“:使冯勤贵宠的,是这位老母啊。”其受到亲重如此。
中元元年(56)去世,帝悼惜他,派使者前去吊唁,赐东园棺材,赙赠很优厚。
赵憙传
赵憙字伯阳,南阳郡宛人。年轻时就有节操。堂兄被人所杀,无子,赵憙只有十五岁,常想报仇。于是操练兵器结纳宾客,后来就去复仇。而仇家都病了,无人相抵抗。赵憙以为因病报仇把人杀死,不是仁者所为,暂且释之而去。回头对仇者说:“你们如果病愈,应远远避开我。”仇者都卧着叩头谢罪。后病愈,都自缚来见赵憙,赵憙不与他们见面,后来竟把他们杀了。
更始即位,舞城大姓李氏拥城不降,更始派遣柱天将军李宝去招降,李氏不肯,说:“听说宛人赵氏有孤孙赵憙,信义著名,愿向他投降。”更始就征赵憙,赵憙还不到二十岁,既引见,更始笑着说“:还是个小孩,岂能挑着重担走很远吗?”即任为郎中,代理偏将军事,让他到舞阴,李氏就向他投降。赵憙因此进入颖川,攻击那些不肯投降的,到达汝南界,回宛。更始大喜,对赵憙说;“你真是名家的千里宝驹,努力勉励吧。”恰逢王莽派遣王寻、王邑率兵出关,更始就拜赵憙为五威偏将军,让他协助诸将抵拒王寻、王邑于昆阳。光武破了王寻、王邑,赵憙负了伤,有战功,回后拜为中郎将,封勇功侯。
更始失败,赵憙被赤眉兵围困急迫,于是爬上屋逃走,与好友韩仲伯等数十人,携带小孩及体弱者,爬山越阻,直出武关。韩仲伯以妻子色美,担心有人强暴她,而自己受其害,想将妻子遗弃于道途。赵憙责怒不听,就以泥涂在韩仲伯妻子的脸上,把她载在小车上,自己以身推着小车。每次遇到贼,或欲逼迫,赵憙就说她得了重病,因而得免于难。既到了丹水县,遇到了更始的家属,都赤身露体满身泥污,饥饿困顿不能再前进了。赵憙见了悲感交集,所装衣帛资粮,全部给了他们,将他们护送回乡里。
这时邓奉在南阳造反,赵憙平素与邓奉友善,几次写信给他加以切责,而造谣的人就诬告赵憙与邓奉合谋,帝以此为疑。等到邓奉失败,帝搜查到赵憙写给邓奉的书信,就大惊道:“赵憙真是一位长者啊。”即征召赵憙,接见他,赐鞍马,待诏于公车。当时江南还没有宾服,道路不通,帝以赵憙暂为简阳侯相。赵憙不肯带兵前往,单车驶往简阳。官吏民众不想让他进城,赵憙就宣告晓谕,呼唤城中大人,示以国家威信,其统帅即开门面缚归顺,由此各营垒都投降了。荆州牧奏明赵憙才能出众极善治理,诏令他为平林侯相。攻击群贼,安集降众,县邑由是平定。
后来拜为怀令。大姓李子春先为琅笽相,豪强不守法度掠夺兼并,为人所患。赵憙下车,听说他的两个孙子杀了人未发觉,就穷加追问其奸,把李子春逮捕拷问,两个孙子自杀。京师为他说情的达数十人,终于不听。当时赵王刘良病笃将终,帝亲临看望,问他有什么要说。刘良说:“我平素与李子春相好,今犯罪,怀令赵憙想杀他,愿乞留其性命。”帝说“:官吏奉法,法律不可歪曲,你再说还有什么要求。”刘良再没有说话。刘良死后,帝追感赵王,就赦免了李子春。
这年,迁赵憙为平原太守。当时平原多盗贼,赵憙与诸郡讨伐捕捉,斩其大帅,余党株连者数千人。赵憙上书说:“恶人做了恶事罚及其身就行了,可将他们徙往京师近郡。”帝听从,将他们移置颖川、陈留。于是提拔荐举有义行的人,诛杀奸恶之徒。后来青州发生大蝗灾,一侵入到平原郡界就随即死掉,平原境内丰收多年,百姓歌颂。
建武二十六年(50),帝延集内戚宴会,甚欢畅,诸夫人各各往前陈述“赵憙笃义多恩,往年遭赤眉之祸逃出长安,都是赵憙救济才得活下来。”帝很嘉奖赵憙。后来征召赵憙入为太仆,接见时对人说“:你不但为英雄所保荐,连妇人也怀你的恩德呢。”于是厚加赏赐。
二十七年(51),拜为太尉,赐爵关内侯。当时南单于称臣,乌桓、鲜卑都来入朝修好,帝令赵憙主持边塞事务,思为长久规划。赵憙令过去由云中、五原徙于常山、居庸的移民回云中、五原去,幽州、并州由此就安定了。
三十年(54),赵憙上言宜封禅,正三雍之礼。中元元年(56),跟从封禅泰山。后来帝崩驾,赵憙接受遗诏,主持丧礼。当时藩王都在京师,自从王莽篡乱,旧的典章制度不复存在,皇太子与东海王等杂坐同席,宪章没有秩序。赵憙就正色,横剑殿阶,扶下诸王,以明尊卑。当时藩国官属出入宫省,与百官无所分别,赵憙就表奏由近侍护送,分止他县,诸王各归就邸,只有早晚入临。整礼仪,严门卫,内外肃然。
永平元年(58),封节乡侯。三年春,因考究中山相薛脩事不实被免职。这年冬,代窦融为卫尉。八年(64),代虞延行太尉事,居府如真。后遭母丧,上疏请求回家行丧礼,显宗不许,派遣使者为其脱下丧服,赏赐恩宠甚厚。赵憙内主持宿卫,外担任宰职,正身立朝,未尝懈惰。等到帝崩,又主持丧事,再奉大行,礼事圆满。肃宗即位,进为太傅,领尚书事。拔擢他诸子为郎吏的七人,长子赵代,供职黄门。
建初五年(80),赵憙疾病,帝亲临探视。病逝之后,帝亲往临吊。年八十四岁,谥曰正侯。
牟融传
牟融字子优,北海郡安丘人。年少时即博学,为大夏侯尚书教授,门徒数百人,名称州里。以司徒茂才为丰县县令,视事三年,县里无狱讼,为州郡之最。
司徒范迁荐举牟融忠义正直,行为纯正,宜在本朝,并上奏其治理情状。永平五年(62),入代鲍昱为司隶校尉,多有举措匡正,百官敬畏。八年(65),代包咸为大鸿胪。十一年(68),代鲑阳鸿为大司农。
这时显宗正日勤万机,公卿一日几次朝会,每与延谋政事,判折狱讼。牟融明于经而才高,善论议,朝廷都佩服他的才能;帝多次嗟叹,以为牟融有宰相之才。第二年,代伏恭为司空,举动正直持重,甚得大臣节操。肃宗即位,以牟融是先朝名臣,代赵憙为太尉,与赵憙参与总领尚书事务。
建初四年(79)去世,帝亲临其丧。当时牟融长子牟麟归到乡下去了,帝以其他儿子幼弱,令太尉掾史教以威仪进止之礼训,赠..恩宠很隆厚。又赐墓地于显节陵下,任牟麟为郎。
韦彪传
韦彪字孟达,扶风平陵人。高祖韦贤,宣帝时为丞相。祖韦赏,哀帝时为大司马。韦彪孝行纯正,父母去世,哀毁三年,守墓不出庐寝。服毕,消瘦得皮包骨,形貌也变了,医疗数年才起。好学博闻,被雅称儒宗。建武末,举孝廉,除郎中,以病免退,复归教授。安贫乐道,淡于进取,三辅诸儒莫不慕仰。
显宗听说韦彪名声,永平六年(63),召拜为谒者,赐给车马衣服,三迁魏郡太守。肃宗即位,以病免太守职。征为左中郎将、长乐卫尉,数陈政术,每每归政于宽厚。几次上疏请退职,拜为奉车都尉,秩中二千石,赏赐恩宠,与亲戚相等。
建初七年(82),皇上西巡狩,以韦彪代太常从,几次召入,问以三辅旧事,礼仪风俗。韦彪因而建议:“今西巡旧都,应追录高祖、中宗功臣,褒扬荣显先帝功臣,纪其子孙。”帝接受。行到长安,就诏令京兆尹、右扶风求萧何、霍光后代。当时霍光无苗裔,只封了萧何后代萧熊为赞阝侯。建初二年(77)已封曹参后裔曹湛为平阳侯,所以不再封曹参后代。于是厚赐韦彪钱珍馐食物,让他回平陵扫墓上冢。回来后,拜他为大鸿胪。
这时上书言事的,多言郡国贡举大多不按功名次序,以致职守日益懈怠而吏事荒疏,咎在州郡。帝下诏令公卿朝臣讨论。韦彪呈上建议说:“陛下明诏,忧劳百姓,垂恩选举,务得其人。国家以选拔贤才为要务,贤才应以孝行为首。孔子说过:‘事亲孝则忠可移之于君,所以要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。’人的才力与行为很少能兼备的,是以孟公绰优于赵、魏老,不可以为滕、薛大夫,因滕、薛国小政繁他们吃不消。忠孝之人,持心近于宽厚;锻炼成熟之吏,持心近于刻薄。三代之所以能以直道而行,在于古代用贤都经过磨砺选练。士应以才行为先,不可纯以功次相论。然其关键,在于选二千石,二千石贤,那么贡举就都得其人了。”帝深以为然而采纳。
韦彪以当时是继承了光武、明帝二代吏化之后,多以苛刻为能,又设置官吏选任职务,不必以才为条件,因盛夏多寒,就上疏谏道:“臣闻政化的根本,必顺阴阳。现在立夏以来,当热而寒,这是刑罚刻急,下面郡国不奉时节所造成的。农夫急于务农而苛吏却夺其农时,交纳赋税本已达到常规而贪吏们却强夺其财,这是巨大的祸患。要急人所务,必先除其所患。天下的中枢要害,在于尚书。尚书之选,岂可不慎重?而过去是多从郎官越级擢升为尚书,虽知晓文法,长于应对,然只有一般区区小慧,并无治国安民的大才。应当从历任州宰素有能名的官员中简拔,虽进退缓慢,有时来不及,然而他们是忠心向公,奉职周密可靠的。文帝因啬夫善对要拜他为上林令的教训,周勃木讷少文而能安刘氏的大功都是应当引以为鉴的。以前楚狱大起,所以设置令史以助郎职,而这些人小人很多,好为奸利。现在务必精简,把他们停省。又谏议之职,应用公正之士,能看出问题匡正时务,对朝廷政务有所补益的人。又御史外迁,动不动据有州郡。应清理选择其任,以政绩来责成他们。有些二千石视事已久,且能为官吏民众创造便利平安的,应增秩禄重赏,不要随便迁徙。希圣上留心。”书奏上去,帝接纳了。
元和二年(85),春,帝东巡狩,以韦彪代司徒事从行。回来后,韦彪因病求退职,帝遣小黄门、太医问病,赐以食物。韦彪说疲困已极。章和二年(88)夏,使近侍策诏书说:“韦彪以将相的后裔,勤勉谨慎,出自州里,在位很久。因患笃疾,连上书求退。君年已老,不可以再加重任,恐职事烦琐,以加重损耗。着其上大鸿胪印绶。遣太子舍人到中臧府,受赐钱二十万。”永元元年(89)卒,诏尚书:“故大鸿胪韦彪,在位无过失,正准备录用,奄忽而卒。特赐钱二十万,布百匹,谷三千斛。”
韦彪清俭好施舍,所得禄赐分与宗族,家无余财。著书十二篇,号为《韦卿子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