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
寇恂字子翼,上谷昌平人也,世为著姓。恂初为郡功曹,太守耿况甚重之。
王莽败,更始立。使使者徇郡国,曰”先降者复爵位”。恂从耿况迎使者于界上,况上印绶,使者纳之,一宿无还意。恂勒兵入见使者,就请之。使者不与,曰:”天王使者,功曹欲胁之邪?”恂曰:”非敢胁使君,窃伤计之不详也。今天下初定,国信未宣,使君建节衔命,以临四方,郡国莫不延颈倾耳,望风归命。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,沮向化之心,生离畔之隙,将复何以号令它郡乎?且耿府君在上谷,久为使人所亲,今易之,得贤则造次未安,不紧则只更生乱。为使君计,莫若复之以安百姓。”使者不应,恂左右以使者命召况。况至,恂进取印绶带况。使者不得已,乃承制诏之,况受而归。
及王郎起,遣将徇上谷,急况发兵。恂与门下掾闵业共说况曰:”邯郸拔起,难可信向。昔王莽时,所难独有刘伯升耳。今闻大司马刘公,伯升母弟,尊贤下士,士多归之,可攀附也。”况曰:”邯郸方盛,力不能独拒,如何?”恂对曰:”今上谷完实,控弦万骑,举大郡之资,可以详择去就。恂请东约渔阳,齐心合众,邯郸不足图也。”况然之,乃遣恂到渔阳,结谋彭宠。恂还,至昌平,袭击邯郸使者,杀之,夺其军,遂与况子弇等俱南及光武于广阿。拜恂为偏将军,号承义侯,从破群贼。数与邓禹谋议,禹奇之,因奉牛、酒共交欢。
光武南定河内,而更始大司马朱鲔等盛兵据洛阳,及并州未定,光武难其守,问于邓禹曰:”诸将谁可使守河内者?”禹曰:”昔高祖任萧何于关中,无复四顾之忧,所以得专精山东,终成大业。今河内带河为固,户口殷实,北通上党,南迫洛阳。寇恂文武备足,有牧人御众之才,非此子莫可使也。”乃拜恂河内太守,行大将军事。光武谓恂曰:”河内完富,吾将因是而起。昔高祖留萧何镇关中,吾今委公以河内,坚守转运,给足军粮,率厉士马,防遏它兵,勿令北度而已。”光武于是复北征燕、代。恂移书属县,讲兵肄射,伐淇园之竹,为矢百余万,养马二千匹,收租四百万斛,转以给军。
朱鲔闻光武北而河内孤,使讨难将军苏茂、副将贾彊将兵三万余人,度巩河攻温。檄书至,恂即勒军驰出,并移告属县发兵,会于温下。军吏皆谏曰:”今洛阳兵渡河,前后不绝,宜待众军毕集,乃可出也。”恂曰:”温,郡之藩蔽,失温则郡不可守。”遂驰赴之。旦日合战,而偏将军冯异遣救,及诸县兵适至,士马四集,幡旗蔽野。恂乃令士卒乘城,鼓噪大呼,言曰:”刘公兵到!”苏茂军闻之,阵动,恂因奔击,大破之,追至洛阳,遂斩贾彊。茂兵自投河死者数千,生获万余人。恂与冯异过河而还。自是,洛阳震恐,城门昼闭。时,光武传闻朱鲔破河内,有顷,恂檄至,大喜曰:”吾知寇子翼可任也!”诸将军贺,因上尊号,于是即位。
时,军食急乏,恂以辇车骊驾转输,前后不绝,尚书升斗以禀百官。帝数策书劳问,恂同门生茂陵董崇说恂曰:”上新即位,四方未定,而郡侯以此时据大郡,内得人心,外破苏茂,威震邻敌,功名发闻,此谗人侧目怨祸之时也。昔萧何守关中,悟鲍生之言而高祖悦。今君所将,皆宗族昆弟也,无乃当以前人为镜戒。”恂然其言,称疾不视事。帝将攻洛阳,先至河内,恂求从军。帝曰:”河内未可离也。”数固请,不听,乃遣兄子寇张、姊子谷崇将突骑,愿为军锋。帝善之,皆以为偏将军。
建武二年,恂坐系考上书者免。是时,颍川人严终、赵敦聚众万余,与密人贾期连兵为寇。恂免数月,复拜颍川太守,与破奸将军侯进俱击之。数月,斩期首,郡中悉平定。封恂雍奴侯,邑万户。
执金吾贾复在汝南,部将杀人于颍川,恂捕得系狱。时尚草创,军营犯法,率多相容,恂乃戮之于市。复以为耻,叹。还过颍川,谓左右曰:”吾与寇恂并列将帅,而今为其所陷,大丈夫岂有怀侵怨而不决之者乎?今见恂,必手剑之!”恂知其谋,不欲与相见。谷崇曰:”崇,将也,得带剑侍侧。卒有变,足以相当。”恂曰:”不然。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,为国也。区区之赵,尚有此义,吾安可以忘之乎?”乃敕属县盛供具,储酒醪,执金吾军入界,一人皆兼二人之馔。恂乃出迎于道,称疾而还。贾复勒兵欲追之,而使士皆醉,遂过去。恂遣谷崇以状闻,帝乃征恂。恂至引见,时复先在坐,欲起相避。帝曰:”天下未定,两虎安得私斗?今日朕分之。”于是并坐极欢,遂共车同出,结友而去。
恂归颍川。三年,遣使者即拜为汝南太守,又使骠骑将军杜茂将兵助恂讨盗贼。盗贼清静,郡中无事。恂素好学,乃修乡校,教生徒,聘能为《左氏春秋》者,亲受学焉。七年,代朱浮为执金吾。明年,从车驾击隗嚣,而颍川盗贼群起,帝乃引军还,谓恂曰:”颍川迫近京师,当以时定。惟念独卿能平之耳,从九卿复出,以忧国可也。”恂对曰:”颍川剽轻,闻陛下远逾阻险,有事陇、蜀,故狂狡乘间相诖误耳。如闻乘舆南向,贼必惶怖归死。臣愿执锐前驱。”即日车驾南征,恂从至颍川,盗贼悉降,而竟不拜郡。百姓遮道曰:”愿从陛下复借寇君一年。”乃留恂长社,镇抚使人,受纳余降。
初,隗嚣将安定高峻,拥兵万人,据高平第一,帝使待诏马援招降峻,由是河西道开。中郎将来歙承制拜峻通路将军,封关内侯,后属大司马吴汉,共围嚣于冀。及汉军退,峻亡归故营,复助嚣拒陇阺。及嚣死,峻据高平,畏诛坚守。建威大将军耿弇率太中大夫窦士、武威太守梁统等围之,一岁不拔。十年,帝入关,将自征之,恂时从驾,谏曰:”长安道里居中,应接近便,安定、陇西必怀震惧,此从容一处可以制四方也。今士马疲倦,方履险阻,非万乘之固,前年颍川,可为至戒。”帝不从。进军及汧,峻犹不下,帝议遣使降之,乃谓恂曰:”卿前止吾此举,今为吾行也。若峻不即降,引耿弇等五营击之。”恂奉玺书至第一,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,辞礼不屈。恂怒,将诛文。诸将谏曰:”高峻精兵万人,率多强弩,西遮陇道,连年不下。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,无乃不可乎?”恂不应,遂斩之。遣其副归告峻曰:”军师无礼,已戮之矣。欲降,急降;不欲,固守。”峻惶恐,即日开城门降。诸将皆贺,因曰:”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,何也?”恂曰:”皇甫文,峻之腹心,其所取计者也。今来,辞意不屈,必无降心。全之则文得其计,杀之则峻亡其胆,是以降耳。”诸将皆曰:”非所及也。”遂传峻还洛阳。
恂经明行修,名重朝廷,所得秩奉,厚施朋友、故人及从吏士。常曰:”吾因士大夫以致此,其可独享之乎!”时人归其长者,以为有宰相器。
十二年卒,谥曰威侯。子损嗣。恂同产弟及兄子、姊子以军功封列侯者凡八人,终其身,不传于后。
初所与谋闵业者,恂数为帝言其忠,赐爵关内侯,官至辽西太守。
十三年,复封损庶兄寿为洨侯。后徙封损扶柳侯。损卒,子釐嗣,徙封商乡侯。釐卒,子袭嗣。
恂女孙为大将军邓骘夫人,由是寇氏得志于永初间。
恂曾孙荣。
论曰:传称”喜怒以类者鲜矣”。夫喜而不比,怒而思难者,其惟君子乎!子曰:”伯夷、叔齐,不念旧恶,怨是用希。”于寇公而见之矣。
荣少知名,桓帝时为侍中。性矜洁自贵,于人少所与,以此见害于权宠。而从兄子尚帝妹益阳长公主,帝又聘其从孙女于后宫,左右益恶之。延熹中,遂陷以罪辟,与宗族免归故郡。吏承望风旨,持之浸急,荣恐不免,奔阙自讼。未至,刺史张敬追劾荣以擅去边,有诏捕之。荣逃窜数年,会赦令,不得除,积穷困,乃自亡命中上书曰:
臣闻天地之于万物也好生,帝王之于万人也慈爱。陛下统天理物,为万国覆,作人父母,先慈爱,后威武,先宽容,后刑辟,自生齿以上,咸蒙德泽。而臣兄弟独以无辜为专权之臣所见批扺,青蝇之人所共构会。以臣婚姻王室,谓臣将抚其背,夺其位,退其身,受其执。于是遂作飞章以被于臣,欲使坠万仞之坑,践必死之地,令陛下忽慈母之仁,发投杼之怒。尚书背绳墨,案空劾,不复质确其过,置于严棘之下,便奏正臣罪。司隶校尉冯羡佞邪承旨,废于王命,驱逐臣等,不得旅踵。臣奔走还郡,没齿无怨。臣诚恐卒为豺狼横见噬食,故冒死欲诣阙,披肝胆,布腹心。
刺史张敬,好为谄谀,张设机网,复令陛下兴雷电之怒。司隶校尉应奉、河南尹何豹、洛阳令袁腾并驱争先,若赴仇敌,罚及死没,髡剔坟墓,但未掘圹出尸,剖棺露胔耳。昔文王葬枯骨,公刘敦行苇,世称其仁。今残酷容媚之吏,无折中处平之心,不顾不辜之害,而兴虚诬之诽,欲使严朝必加滥罚。是以不敢触突天威,而自窜山林,以俊陛下发神圣之听。启独睹之明,拒逸慝之谤,绝邪巧之言,救可济之人,援没溺之命。不意滞怒不为春夏息,淹恚不为顺时怠,遂驰使邮驿,布告锭近,严文克剥,痛于霜雪,张罗海内,设罝万里,逐臣者穷人迹,追臣者极车轨,虽楚购伍员,汉求季布,无以过也。
臣遇罚以来,三赦再赎,无验之罪,足以蠲除。而陛下疾臣愈深,有司咎臣甫力,止则见扫灭,行则为亡虏,苟生则为穷人,极死则为冤鬼,天广而无以自覆,地厚而无以自载,蹈陆土而有沉沦之忧,远岩墙而有镇压之患。精诚足以感于陛下,而哲王未肯悟。如臣犯元恶大憝,足以陈于原野,备刀锯,陛下当班布臣之所坐,以解众论之疑。臣思入国门,坐于胏石之上,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。而阊阖九重,陷阱步设,举趾触罘罝,动行絓罗网,无缘至万乘之前,永无见信之期矣。
国君不可仇匹夫,仇之则一国尽惧。臣奔走以来,三离寒暑,阴阳易位,当暖反寒,春常凄风,夏降霜雹,又连年大风,折拔树木。风为号令,春夏布德,议狱缓死之时。愿陛下思帝尧五教在宽之德,企成汤避远谗夫之诚,以宁风旱,以弭灾兵。臣闻勇者不逃死,智者不重困,固不为明朝惜垂尽之命,愿赴湘、沅之波,从屈原之悲,沉江湖之流,吊子胥之哀,臣功臣苗绪,生长王国,惧独含恨以葬江鱼之腹,无以自别于世,不胜狐死首丘之情,营魂识路之怀。犯冒王怒,触突帝禁,伏于两观,陈诉毒痛,然后登金镬,入沸汤,糜烂子炽爨之下,九死而未悔。
悲夫,久生亦复何卿!盖忠臣杀身以解君怒,孝子殒命以宁亲怨,故大舜不避涂廪浚井之难,甲生不辞姬氏谗邪之谤。臣敢忘斯议,不自毙以解明朝之忿哉!乞以身塞重责。愿陛下丐兄弟死命,使臣一门颇有遗类,以崇陛下宽饶之惠。先死陈情,临章涕泣,泣血涟如。
帝省章愈怒,遂诛荣。寇氏由是衰废。
赞曰:元侯渊谟,乃作司徒。明启帝略,肇定秦都。勋成智隐,静其如愚。子翼守温,萧公是埒。系兵转食,以集鸿烈。诛文屈贾,有刚有折。
译文
寇恂字子翼,上谷郡昌平县人,世代都是显姓。寇恂起初为郡功曹,太守耿况很器重他。
王莽失败,更始即位,派遣使者向各郡国宣示:“先归降的恢复爵位。”寇恂跟从耿况在界上迎接使者,耿况呈上印绶,使者接受了,一夜也没有退还印绶的意思。寇恂带着兵器入见使者,请退还印绶。使者不肯给,说:“我是天王使者,功曹想胁迫我吗?”寇恂说:“不是敢胁迫使君,我私下里是为使君计谋之不周而悲伤哩。现在天下初定,国家的信誉没有得到宣示,使君建符节衔使命,以临四方,郡国上下莫不伸着颈子倾着耳朵,望风归命。现在你初到上谷而毁了大信,沮丧了全郡归向顺化之心,产生了离心背叛的隙缝。你将怎样再号令其他的郡呢?而且耿府君在上谷,久为官吏人民所亲信,现在将他更易,如继任的是个贤者则耿介不安,如是不贤之人则只能更生离乱。为使君计议,莫如复耿况太守之职以安百姓。”使者不答应,寇恂怒叱左右的人以使者命召耿况,耿况至,寇恂进取印绶给耿况。使者不得已,就秉承皇帝旨意恢复耿况职务。耿况受职而归。
等到王郎起兵,派遣将领攻取上谷,急令耿况发兵。寇恂与门下掾闵业共同对耿况说:“邯郸突然兴起,难于信赖归向。以前王莽时,只有刘伯升最难得。现在听说大司马刘公,是刘伯升的同母弟,尊贤下士,士多归附于他,可以攀附。”耿况说:“邯郸现在很强盛,我们力不能独拒,怎么办?”寇恂说:“现在上谷完整充实,有士卒万骑,具备大郡的条件,可以详细选择去就取舍。我请求东约渔阳太守,齐心合众,邯郸不值得考虑。”耿况同意,就派寇恂到渔阳,结谋彭宠。寇恂回来,到昌平,袭击邯郸派来的使者,把他杀了,夺了他的军队,于是与耿况的儿子耿..等都到南追及光武于广阿。光武拜寇恂为偏将军,号承义侯,跟从击破群贼。多次与邓禹谋议,邓禹奇其才,因而奉上牛酒与他共饮交欢。
光武南定了河内,而更始大司马朱鲔等以大兵占据洛阳。又并州未得安定,光武对河内交谁把守颇感为难。问邓禹说:“诸将中有谁可使守河内的呢?”邓禹说:“以前高祖任命萧何于关中,再也没有西顾之忧,所以得以专门精心策划山东,终成大业。今河内傍临黄河,十分牢固,户口殷实,北面通上党,南面迫近洛阳。寇恂文武备足,有治理百姓驾御众人的才能,非他不可使哩。”光武于是拜寇恂为河内太守,代理大将军事。光武对寇恂说:“河内完好富裕,我将因此而兴起。以前高祖留萧何镇守关中,我今把河内委托给你,坚守转运,给足军粮,率领鼓励士卒,防守遏制其他兵马,不让他们北渡就行了。”光武于是再北上征伐燕、代。寇恂移书各属县,论述军事练习骑射,砍伐淇园的竹子,制成箭矢百余万,养马二千匹,收租四百万斛,都转运到前线。
朱鲔听到光武北上而河内势孤,就使讨难将军苏茂、副将贾强率兵三万多人,渡过巩河向温进攻。檄书到,寇恂即率军奔出,并转告各属县,发兵会师于温下。军吏们都劝谏说:“现在洛阳兵渡河,前后不绝,应等到各处兵马集齐后,才可以出击。”寇恂说:“温,是郡的藩篱屏蔽,如温失守,则郡就不可守住。”于是驰赴到温。天明时合战,而偏将军冯异派遣救兵以及各属县兵恰好都到了,兵马四集,幡旗蔽野。寇恂于是命令士卒乘城击鼓呼叫,大呼:“刘公兵到!”苏茂军听到,阵角松动,寇恂率军冲击,大破苏茂军,追到洛阳,斩了贾强。苏茂兵士自己投黄河而死的达数千,活捉万余人。寇恂与冯异过黄河而回。自此洛阳震动恐惧,白天都紧闭城门。这时光武传闻朱鲔破了河内,没多久寇恂的檄书到了,光武大喜说:“我知道寇子翼是可以胜任的哩!”诸将军庆贺,因而为光武呈上尊号,光武于是即帝位。
当时军粮急缺,寇恂以人力车马车转运军粮,前后不绝,尚书仅以升斗之粮以禀百官。光武帝几次以简策书牍慰劳寇恂,同门生茂陵人董崇对寇恂说:“皇上新即位,四方尚未平定,而君侯在这个时候占据着大郡,内得人心,外破苏茂,威震邻敌,功名显赫,这是奸谗之徒侧目窥视产生怨祸的时候哩!以前萧何守关中,明悟采纳了鲍生的建议而高祖大喜。现在你率领的,都是刘氏宗族昆弟,只怕是要以前人为鉴戒哩!”寇恂以为然,假称有病不视事。帝将攻洛阳,先到河内,寇恂请求从军。帝说:“河内不可离开你哩!”几次坚决要求,帝不听,于是派遣兄的儿子寇张、姐姐的儿子谷崇率领突击队愿为军先锋。帝称赞,都以为偏将军。
建武二年(26),寇恂由于牵涉到考查上书的案子而被免职。这时颍川人严终、赵敦聚合部众万余人,与密人贾期连兵为盗寇。寇恂免官数月,又被拜为颍川太守,与破奸将军侯进共同攻击。数月,斩贾期首,颍川郡全部平定。封寇恂雍奴侯,食邑万户。
执金吾贾复在汝南,他的部将在颍川杀了人,寇恂将他逮捕入狱。当时法制草创,军营犯了法,多半是宽恕容忍,而寇恂却将他斩首于市。贾复以此为羞耻叹息。他回来路过颍川,对左右说:“我与寇恂并列将帅,现在被他所陷害,大丈夫岂有蒙受侵怨而不决斗的?今见寇恂,我必亲手杀了他!”寇恂知道他的计谋,不想与他相见。谷崇说:“我是将军,可带剑在侧侍候,突然有变,可以抵挡得住。”寇恂说:“不然。以前蔺相如不害怕秦王而屈让廉颇,是为了国家哩!区区赵国,尚且有这种义举,我难道可以忘记吗?”于是命令各属县大张供具,储足酒醪,执金吾军队入界,每人都可以得到两个人的酒食。寇恂于是出迎于道,然后假称有病而回。贾复想率兵追赶,而官吏兵卒们都喝醉了,于是过去。寇恂派谷崇向帝说明情况,帝于是召见寇恂。寇恂到洛阳被引见帝,当时贾复先在座,准备起身回避。帝说:“天下还没有平定,两虎怎能够私斗呢?今天我为你们和解。”于是共坐在一起,极为欢快,就共乘车出城,结成好友而别。
寇恂回到颍川。建武三年(27),帝遣使者就拜寇恂为汝南太守,又使骠骑将军杜茂率兵助寇恂讨伐盗贼。盗贼被肃清,郡中安静无事。寇恂向来好学,于是修建乡校,教学生徒弟,聘请能讲授《左氏春秋》的人,他自己也亲听老师讲学。建武七年(31),代朱浮为执金吾。第二年,跟随光武击隗嚣,而颍川盗贼群起,帝于是引军退还,对寇恂说:“颍川迫近京师,当早日平定。想起来只有你能平定群贼哩,从九卿的高位上复出,以忧虑国家着想好了。”寇恂回答说:“颍川剽悍轻捷,听说陛下远征险阻,去对付陇、蜀,所以狂悖狡猾之徒乘机作乱罢了。如果听说陛下南向,盗贼们必定惶惧归降。我愿率精锐以为前驱。”即日车驾南征,寇恂跟从到颍川,盗贼全部归降,而竟没有拜他为郡守。百姓群集夹道而说道:“希望从陛下那儿再借寇君一年。”于是把寇恂留在长社,以镇抚官吏人民,接受其余的归降者。
起初,隗嚣部将安定人高峻,拥兵万人,占据高平县第一城,帝派遣待诏马援去招降高峻,由此打开了河西通道。中郎将来歙承帝命拜高峻为通路将军,封关内侯,后来归属大司马吴汉,共围隗嚣于冀。等到汉军退,高峻逃回故营,再助隗嚣拒守陇阝氐。隗嚣死后,高峻占据高平县,畏诛坚守。建威大将军耿..率太中大夫窦士、武威太守梁统等围高平,一年也未能攻下。建武十年(34),帝入关,准备亲自征讨,寇恂当时跟从光武,劝谏说:“长安处在洛阳高平之间,应接方便,安定、陇西必定感到震动畏惧,这是安逸于一处可以制服四方哩。现在兵马疲倦,刚刚从险阻中走出来,这不是陛下安国之良策,前年颍川发生的历史事件,可为至戒。”帝不听从。进军到了..县,高峻还是攻不下,帝商议派遣使者去说服高峻投降,就对寇恂说:“你以前制止我这次行动,现在为我走一趟。如高峻不立即投降,我将率耿..等五营发起攻击。”寇恂奉玺书来到第一城,高峻派遣军师皇甫文出来谒见,言词礼节都不屈从。寇恂怒,准备杀皇甫文。诸将劝谏说:“高峻精兵万人,有着许多强弩,遮住了西部的陇道,连年都没有攻下。现在要他投降而反杀其来使,只怕是不行吧?”寇恂不答应,就杀了皇甫文。让其副使回去告诉高峻说:“军师无礼,已被杀了。要投降,请赶快;不想投降,就固守好了。”高峻惶恐,即日开城门投降。诸将都庆贺,因而说:“请问杀了他的来使而高峻以全城投降,这是什么原因?”寇恂说:“皇甫文,是高峻的心腹,高峻的计谋都取之于他。现在他来了,言词不屈,必无归降之心。放他回去则高峻得了他的计谋,把他杀了则高峻吓破了胆,所以来投降了。”诸将都说:“我们没有想到哩。”于是逮捕高峻回到洛阳。
寇恂通晓经术修养德行,名望重于朝廷,所得的俸禄,都拿来厚施给朋友、故旧及跟从他的吏士。常说:“我依靠士大夫的帮助才有今天,怎么能够独享富贵呢?”当时的人把他视为长者,以为他有宰相的器才。
建武十二年(36)去世,谥为威侯。子寇损嗣位。寇恂的同母弟及兄之子、姐之子以军功被封为列侯者共八人,都终身为侯但不传于后代。
起初与寇恂一起谋事的闵业,寇恂多次向帝说明他的忠心,帝赐爵他为关内侯,官至辽西太守。
建武十三年(37),再封寇损庶兄寿为氵交侯。后来徙封寇损为挟柳侯。寇损死后,子寇厘嗣位,徙封为商乡侯。寇厘死后,子寇袭嗣位。
寇恂的孙女儿是大将军邓骘的夫人,因此寇氏在安帝永初年间很得志。
寇恂的曾孙寇荣。
史官评论道:《左传》上称“喜怒有节的很少,而喜怒无常的就多了”。喜而不朋比,见怒而想到别人的难处的,只有君子吧?孔子说:“伯夷、叔齐不记念人家欺侮过他的旧事,所以人家也不积怨于他。”在寇公身上我们可以见到这种品德了。